Sunday, July 22, 2001

稿约 (小说)

<<花蹊>>编辑部的主编在上个星期天的上午不厌其烦地给我打了三次电话,目的只有一个--请我这个著名作家写篇文章,准备下周出版,以解燃眉之急。我看在他这份诚意上,便答应了他。

要 说<<花蹊>>这份报纸也算是五年之内一点点发展起来的。从鲁迅文学院毕业以后,我便全力以赴地开始了我的写作生活。这也是我幼 年时的理想。而我的一位老同学,也就是现在<<花蹊>>报社的主编,也开始大张旗鼓地干起了他的事业--办报。当年在班里,大多 数想搞编辑工作的同学都期待着自己能被分配到某某报社工作,梦想着有一天凭借着才华和幸运坐到主编的位子上。偏偏我这位仁兄不同,自己租了一间以前用来磨 豆腐的房子,拉稿子,借印刷机,凭着他和女朋友分手时赖来的2000元精神损失费,再加上他老爸在生意场上帮他拉来的赞助,硬是在五年后把一份只能偶尔在 公共汽车站旁的电线杆子上看到的宣传单发展成了月订购量超过五十万份的大报,名为<<花蹊>>。 更了不得的是,这报纸已经被省 文化宣传部列入了“省级报刊” 的红色名单上,更是声势不小了。 当然,<<花蹊>>的成功也并不是他主编一个人的功劳,每次没 了好稿子的时候,我这位仁兄总要象只没头苍蝇一样地忙碌于老同学之间。我们班除了几个人毕业后出国去给别人刷盘子的以外,还真有几个好笔杆子。这当然从我 们当年用的外号上就能看得出来。陈贵武是绍兴人,又爱写杂文,所以外号是“小鲁迅” ,刘成远的外号是“刘自清” ,这是因为他的写作风格象朱自清的原 因。但外号归外号,笔名是笔名,陈贵武给自己起的笔名是“钢笔” ;刘成远的笔名是“龟背竹” 。我在大四的一个晚上,灌了五瓶啤酒后,给自己起了个笔名 叫“大酱” 。这也让我沾沾自喜了一番,既然是东北人,就用个有特点的名字。

要 说“大酱” 这个名字对某些读者来说已经很熟悉了。自大四 以来的六年时间里,我发愤写作,先后发表了上百篇作品。散文,诗歌之类的都送之于<<青年周刊>>或是<<城市晚报 >>;短篇和中篇小说则要投到<<小说选刊>>,<<读者>>,或是<<青年 >>,偶尔也在<<花蹊>>上发表。而这几年里,在夹杂着”中华“烟气(我只抽“中华”)的灯光下,我成功地完 成并且发表了好几部长篇小说,代表作有<<东北老乡>>,<<大红裤衩高高挂>>,<<坐 >>等等。市场反应强烈,读者来信纷纷,出版商频频向我约稿。 我也在稿费的支持下活得更加小康了。

回头说 到<<花蹊>>的这份稿约,我并没有很认真地放在心上。原因是第一文章的字数要求不高,二是登载在<<花蹊> >上的作品不用写得太俗。一份好报,登也要登适合读者的东西,<<花蹊>>的初始读者大多是青年人,作品只要不太深沉就 行。但是虽说没放在心上,我也不能当成儿戏,否则文章出来了,别人看了笑话自己也不光彩。我先在心里构思着题材。思来想去,我打算写篇短篇小说。内容则是 个爱情故事。要说爱情这东西是有意思,徘徊在男女之间,看不到,摸不着,却能象卡洛因一样让年轻人上瘾。这几年流行风一吹,市场上出版的小说里,十篇有八 篇是现代爱情小说,剩下的两篇肯定是古典爱情小说。据说最近有人在改编四大名著,非要加点爱情插曲不可。我心想着要是让唐三藏和白骨精坠入爱河,然后再和 观音菩萨搞个三角恋,一定畅销。要么就写刘备在他的夫人跳井之后,整日颓废空虚,上网聊天,和周俞的二乔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在西蜀建了个别墅让她改嫁。 没有那个金刚钻,我也不拦这么大的瓷器活,写古典难了点。 思来想去之后,我打算写自己,比如把自己和初恋情人的那点爱情纠纷写进去,让别人看热闹,自己 赚稿费,可我又受不了那个刺激。倒不如写点校园爱情故事,青年人肯定爱看。春风柳树,花好月圆地相爱,然后便是心太软,很受伤,以及爱你一万年的山盟海 誓,最后当然是肝肠寸断,你怎么舍得我难过之类的分别和思念。勾人心绪,让人失眠,跟随潮流,甚至还可能有让人减肥的功效。可这样说来,我还是落入了俗 套。写这些东西的人只想着去赚钱,所以怎么吸引人怎么写。 别人能俗,我不能,” 大酱“要有” 大酱“的风格,我要写出有独创性的东西。想来想去,我便 打算写杂文了。

现在看杂文的人不多了,以前也就是鲁迅总写,现在是人走茶凉了。 不过杂文有杂文的特点,多是些论题,然后抒发己见,往往是 用来抨击反面事物的。我倒是不妨用杂文谈谈自己对社会腐败现象的观点。改革开放以来,不少机关和部门的干部都贪污受贿,腐化得厉害,真应该让他们每天用医 院里泡尸体的福尔马林洗澡,否则我担心他们也会烂掉。虽然中央一直在杀鸡给猴看地整治,但仍然有太多的干部禁不起金钱和物质的诱惑,做权钱交易,在社会上 引起了太多的负面影响。让改革开放都没面子。这让我忽然想起我表哥在省交通大队工作,每次去他家时都有客人,也无非是那些被罚的司机们想要回执照,临走时 总是点头哈腰地留下点礼品。我总是看见那些人的假笑就恶心,就他们那形象还开车呢,都对不起马路上的交通警察。不过我要是写杂文,我表哥乞不认为我是指桑 骂槐?前段时间听说某作家写了部长篇小说,讲的是一个市长腐败的事,结果被公安机关审讯。原因是他所在的城市的市长看了小说后竟然对号入座地以为故事中骂 的是自己。看来那个市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可惜那老兄在自己的作品开头没有注明”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姓名雷同,纯属巧合“的字样。所以我想了想,还 是不写杂文了。

小说杂文都不写,那也就只能选散文了。要说散文还是 好,形散魂不散,多是抒情表意,没有思想污染。 我最近总上网,不如 就谈谈我上网的故事。现在上网聊天很热门,男女老少都愿意往网吧里钻,上网后不看新闻,直奔聊天室,一泡就是一天。所以医院里那些治脊椎和腰间盘突出的部 门都特忙。上网聊天的人中,真正聊理想和人生的也不多,大多是” 找朋友“,行个礼,” 握握手“,也就成了好朋友。志同道合的人成了哥们姐妹,但最讨厌 就是专找MM(美眉,也就是美女的意思,缩写) 的那种人。进了聊天室先说声” 大家好“,然后就开始挨个儿地问人家是不是女的。如果是,就从年龄问起, 然后是相貌,职业,爱好,习惯,追求,理想。。。等等之类,不厌其烦,死磨硬泡。甜言蜜语地把他们自己吹嘘一番之后,也有些女孩子心动了,向那位男士要张 照片,又把自己的OICQ号码给了对方。结果看了照片之后便后悔了,那男的长得象赵本山,还不如<<水浒传>>中的李逵好看呢, 哪里有谢廷峰的帅气,汤母,库鲁丝的性感啊。我上网也和几个女孩子聊过,彼此的照片也都看过了,可那天忽然一个” 老朋友“在OICQ上问我到底是不是男 的。我很肯定地告诉她自己当然是个男的,她连我照片都看了,怎么又问呢。结果她回答说她在网上来者不惧,多少男士都被她迷倒了,怎么偏偏我对她的态度不冷 不热,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和股市一样跌了。我当时差点爬在键盘上晕过去,看来这年头在网上做个” 好男人“都难,别人会对你的性别产生怀疑。说 来说去,我在网上的经历也不是很浪漫,更不想和那个小说中的”痞子“一样爱上个姑娘去吃麦当劳,或是买香水给她。所以散文我也不打算写了。

思 来想去,我这个职业作家也很头疼,发现现在写作品也不容易,想写点好作品,有特点,又有个性,让人深思,不入俗套,而且又不让人对号入座的东西太难。长了 不行,短了不是。太靠近政治思想了,别人说你”左“;太接近生活本质了,别人又说你” 裸“。我这几天正感冒,思绪不稳,没心思写作,就打了个电话给 <<花蹊>>的主编。
你约我写的稿子我怕是写不成了。
为什么?
我这几天感冒,写不动。另外我试了几篇都不合适。。。要么你再去问问” 小鲁迅“吧,他不是。。。
哎,得啦,他早就不写了,下海经商去了。
噢?我怎么不知道啊?!那。。。要么你去找找” 刘自清“?让他写两篇散文。。。
小 刘?得了吧,他也写烦了,卖盗版光碟去了。算了,你写不出来也没事,我刚和药厂的人通了电话,他们说如果在<<花蹊>>上登一 则” 脚气灵“或者是” 除臭粉“的广告,一则就是两万元的赞助费。我一算计,给你留的那块版正好能登俩广告,我全要了。以后我也这么干,没稿子就登广 告,反正一样挣。。。。

我手上拿着话筒落不下,心里沉颠颠的。。。。现在这社会上的人都怎么了?!。。。

Sunday, July 15, 2001

风暴 (散文)

灰色的天空下是那飞舞的落叶。落叶随风飘,是灵魂的舞蹈在做最后的微笑。一丝凉风袭过,我蓦的醒来,自己站在湖边,脚下的湖水在风的逼迫下涌上岸边。

此 时此刻,流浪者的心中有一片阴暗的天空。远处的天空中飘着乌色的云,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天空的下面是一个湖,那湖水是鲜红色的。在秋风的逼迫下涌上 岸边。岸边有一个小男孩直立在原地,一双惊恐的眼睛在凝望着天空中的乌云。突然间,秋风狂躁了,他抓起小男孩的头发,扔向高处。受到惊吓的小男孩向身后的 城堡拼命跑去。

就在此时,湖面上卷起了飓风,天空下起了暴雨。小男孩关上门窗,一个人躲在那座由往事筑起的城堡里。他蜷缩着双膝,双手将 耳朵捂了起来,头部深埋在怀里, 与往事一起等待着这场暴风雨的洗礼。城堡外面的天空中是电闪雷鸣般的嘶吼。飓风卷起了血液般的浪涛,把它们狠狠地抛向雪白的城堡。鲜红色的湖水狂飞在空 中,伴随着刺耳的雷声,象勇猛的战士一样,对城堡发起了猛攻。豆大的血滴击打在城堡的墙壁上。那纯洁的白色,渐渐地变成了粉色,又由粉色最终被染成了红 色。然而那顽固的建筑却依然屹立在原地,毫不动摇的个性向飓风展示着自己的强悍。小男孩紧闭着双眼,他掩饰不住的颤抖和恐惧使他的手脚都变得冰凉。在黑暗 的角落里,他无力地哭泣着,牙齿的碰撞使他的抽泣失去了旋律。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泪滴在落到地上的一刹那,竟变成了一只纸鹤。没有人见过会飞的纸鹤, 然而那每一滴泪水的滑落都是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纸鹤有白色的,红色的,绿色的,紫色的,蓝色的,还有紫红色的。大大小小的精灵在城堡里跳着舞蹈。它们上下 地飞舞,把空气中渲染出了花香。那花是紫罗兰吗?有紫色的,红色的,还有紫红色的。花瓣的绽放像是在为纸鹤的舞蹈叫好。但这一切并没有停止男孩的哭泣。他 模糊的双眼和瑟缩的身体像是在往事的保护下祈祷。

飓风并没有完全放弃。他这个自负的将军在拼命指挥着雷声去击鼓,他呐喊着雨水的进攻,又 亲自挥舞着湖水向城堡砍去。他的目的是想用现实让男孩放弃往事的城 堡,他狂想着用自己的威力来震碎这不屈的建筑。虽然城堡的外面是震撼的,恐怖的,而且令人退却的,然而城堡的里面却是温馨,明亮而且充满着欢快的。一千只 大大小小的纸鹤在小男孩的四周飞舞,一朵朵怒放的花朵献出自己的魅力和香气。小男孩紧握着双手,他已经不再哭泣。因为往事告诉他男孩子要学得坚强些。因为 当他长成大男孩时,也会变成一座城堡,城堡的里面会住着一个他心爱的女孩。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雨,电都不再汹涌了。希望在乌云中扒开一 条缝,把自己的金黄色的光茫射向四方。那点滴的热量把城堡上的血滴蒸发,原有的白色又显露出 了真挚。希望让自己的光线穿过窗户,照在小男孩的脸上。她温柔地擦干了小男孩脸上的泪水,让男孩又重新拥有了无邪的微笑。然而纸鹤和花朵竟早已消失了。小 男孩又再一次奔到湖边,血红色的湖水显露着无辜的平静,秋风的轻柔又是一样的凉爽。

远处的湖面上漂浮着雾气。雾气中有许许多多的花朵和飞舞的纸鹤。它们簇拥着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小女孩回过头望着岸边的小男孩,挥了挥手。然后便与纸鹤和花朵一起消失在雾气中了。小男孩痴痴地站在岸边,他慢慢举起了手向小女孩的方向挥舞着,尽管他知道她不会再看到了。。

几片落叶划过我的眼前,才发现自己高举着手,像是在对着湖招手,脸上竟也冰凉地挂着泪水,牙齿在冷风中上下碰撞着。我擦干了泪水,裹紧了衣服,发现远处的天空有一片乌云。我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我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准备在我自己的城堡里去等待暴风雨的洗礼。。